[從接吻開始] 第一章
想當初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大學畢業後,為了逃避哥哥安排好的家族企業工作以及一樁婚事,為了證明自己能自立自強,她發下豪語要憑一己力量在三年內經營出一家全國頂尖經紀公司。
如今半年都快過去了,為了一個通告她卻還是得跑個兩三趟向製作人再三請求才能掙來。
站在Sosa電視台戲劇部門外,她雙手合十祈禱今天能順利接到通告,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伸手轉開門把。
「唉呀,大小姐,不好意思,又勞煩您跑一趟了。下回有什麼好通告,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Sosa戲劇部經理陳革非的這句客套話,杜雲芊已經不知道聽了幾百回。
「陳經理,您客氣了。我們純真年代剛起家,只要您肯給我們家藝人一些機會,我這個做經紀人的多跑幾趟不打緊。」是呀,有什麼辦法呢。我可還比不上金大哥咧,翱翔天際已經在國際間打起名聲,公司大不說,藝人名氣也高,不必出門拉公關,好通告自然也會送上門來。
「哎呀,大小姐您別這麼說。您旗下的衛亞,劇本寫得好不說,演技也是越來越精湛了,以後還要請您多多關照呢!」
周旋了半天,陳革非總算答應下一檔會採用衛亞寫的新劇本,並正式啟用衛亞當男主角。
『拍了4、5部小配角的戲,衛亞總算也要熬出頭了!』旗下藝人又邁了一大步,她自然再開心不過。
步出Sosa大門前,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電視台大廳,想著下一季的海報就會掛著衛亞的宣傳照,不禁興奮了起來。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猛地一轉身,卻不巧撞上一對男子。
「呃…好痛…」杜雲芊跌坐在地上,手上的資料散落滿地。
「對不起!你有沒有怎麼樣?!」留著一頭長髮的男子,伸出手想扶她起來。
「不,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看路…」杜雲芊低下頭,默不作聲地撿起地上的文件。
長髮男子見狀,便收起伸出的手,轉而蹲下身子幫忙她。
「史蒂芬,快要遲到了。」另一位短髮的男子,一邊彎腰撿起了腳邊的幾張文件,一邊催促道。
聽到短髮男子有些低沉嘶啞的嗓音,杜雲芊才不經意地抬起頭看他。這對男子,雖然帽子壓得低低的,戴著口罩,但她卻一眼就認出帽沿底下那對炯炯有神的眼睛。
眼前這對男子正是當紅的SD樂團。
她快速的將長髮男子手上的文件抽了過來。「你們是來錄大富翁BaBaBa的吧!就快開棚了,你們還是先進去吧。讓造型師等就不好了,遲到是有損藝人形象的。」
她究竟是經紀人,講起話來也是站在經紀人角度為藝人著想。
一直冷眼旁觀的短髮男子不禁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倒不是因為被認出來。
身為當紅藝人,走在路上被粉絲認出來是常有的事,但那些小女孩,總是在認出他後嚷著說要簽名啊、照相啊、握手的;可是眼前這小女孩,卻不一樣。
「哦?你也是圈內人嗎?」長髮男子笑著問。將最後一張文件遞給她。她接過紙張,俐落地收進包包裡,站起身。
「我叫杜雲芊。純真年代的經紀人。以後旗下藝人或許和兩位有合作的機會,還請多多指教。」她恭敬的鞠了個躬,便優雅的轉身離去。
「誒~純真年代呀!聽說是個20出頭的女孩,原來就是她呀!」長髮男子喃喃說了幾句,短髮男子則是盯著杜雲芊離去的背影沒有出聲。
* * *
「小經紀人,妳今天怎麼有空來探班呀?」姚子奇一走出錄音間,便看到杜雲芊和EAMI的音樂總監周映彤坐在角落的沙發談話。
「我?我是來跟映彤姐討論你這張專輯的宣傳的啦!」
「切,原來是『順便』過來看我的啊。」姚子奇隨口咕噥著,抓起水杯,一屁股坐進一旁的沙發椅,翹著二郎腿,大口大口的灌水。
「啊,子奇,你來得正好!這次專輯的封面,用這個造型好不好?」杜雲芊沒有理會他的咕噥,抓住機會將文案遞到他眼前。
「哎唷,我是唱歌的,音樂的事你盡管問我,但造型我哪懂啊?交給妳處理就好了啦!」
「是是是!你就負責做好音樂,唱好歌曲就好。剩下的我這個經紀人自然會幫你打理好!」杜雲芊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姚子奇了。
當初跟他談合約時,他就只開了個條件:只要能讓他好好作音樂,簽約金低一些也無所謂。杜雲芊允諾會給他充分的自由與時間創作音樂,並好好幫助他發展歌唱事業,姚子奇便爽快的簽約。
姚子奇從來不介意純真年代是個剛起步、毫無名氣的小公司,他只要有他的音樂陪伴就夠了。
他可真的是滿腦子的音樂,除了音樂以外,其他什麼都不管。
旗下另一位藝人,沈惟真倒不同了,從以前大學時代杜雲芊認識他時,他就已經在當平面模特兒,進純真年代前更已是新一代廣告紅人,但現在除了廣告,也要杜求雲芊幫他接一些主持通告,說是要拓展路線多方嘗試,當個全方位藝人。
對了,下次乾脆請子奇幫學長量身訂作幾首歌,讓學長再多挑戰個唱歌路線好了!她暗自打起算盤來。
誰知道一把這個想法告訴子奇跟沈惟真後,居然雙雙遭受反對。
「妳說什麼?要本大爺作曲給他?拜託,我姚子奇可不會隨隨便便寫歌給人唱的耶。我作的曲子,就算我不唱,也得找個合適的人好嗎?沈惟真那麼柔弱,哪適合唱我作的搖滾樂啊?」
姚子奇雖然口氣兇了點,直了些,但仔細一想,倒也是有理。
反倒是沈惟真反對的理由,讓杜雲芊吃了一驚。
「比起我,學妹妳更適合吧!」
「咦?我?學長別開玩笑了…」
「我哪是開玩笑。我記得妳不是從小就學鋼琴跟小提琴嗎?以前在系上參加歌唱大賽,還不常常得獎?」
「可是…」那…那是系上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輪得到我這樣的小咖出道呀?杜雲芊心想。更何況…「我是經紀人,不是藝人呀!」
「哦?學姐要出唱片嗎?」衛亞剛拍完戲,一回公司就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爭論。
「我常聽系上人說學姐唱歌真的很好聽。」
衛亞是沈惟真的直屬學弟,在校時杜雲芊跟衛亞並不相識,是當初創辦純真年代,挖了沈惟真進來,經由他大力推薦下,杜雲芊才初次認識這位學弟的。
想必她過去在系上的種種事,衛亞也是從沈惟真或其他人那兒聽來的。
「看吧!連衛亞都這麼說了!學妹妳長得又不輸現在演藝圈內大半女星,只當經紀人太可惜了啦!」
「…學長就只會用甜言蜜語哄我!」
「哎哎哎,哪是在哄妳。妳不知道!每次我去創意廣告,陳查理都問我妳什麼時候才願意來拍廣告;就連永振電視的錢大哥也說過,妳不當藝人實在很可惜…」
聽著學長這番話,杜雲芊倒突然想起,以前去找陳革非談通告時,他的確有問過她有沒有興趣接幾個角色演,她當時只以為那又是陳革非隨口說說的客套話…
「小經紀人,要不明天我錄音妳也一起來。談完我的專輯,妳順便跟周映彤請教一下吧?」坐在角落玩弄吉他,一直悶不作聲的姚子奇也忍不住插上一句。
隔天,杜雲芊便半將就的跟著姚子奇一起到EAMI。
反正只是談談而已嘛!說不定映彤姐聽她唱幾句,便會勸她放棄當歌手,這樣沈惟真跟衛亞就不會再嘗試說服她出道了吧。
但沒想到她進錄音室試唱了一曲,周映彤居然大表讚譽。
「妳資質不錯。我手邊正好有一張『給愛麗絲的夢』,我覺得很適合妳,這次會請來最好的製作團隊,相信妳可以從中學到不少。」
轉眼間,她竟從經紀人晉升為經紀人兼藝人的身分,還馬上簽了第一張唱片約。事情發展之快,她只覺得不踏實。
但在藝人身分之前,她終究還是經紀人,既然來了唱片公司,杜雲芊便該去看一下姚子奇的錄音狀況再走。
上了二樓,她沒有多加思考便走向左手邊的錄音室。每次來,十次有八次姚子奇都在這間錄音室。
但一踏進去,傳來的不是姚子奇高亢的歌聲,而是略為低沉、嘶啞中帶有一種磁性的嗓音。
錄音間裡站著一對男子,聽一句便可分辨出長髮男子唱歌技巧較深厚,但她卻看著短髮的那位男子,看得出神。
他舉手投足充滿自信,隨著旋律擺動著身體。唱高音時,邊唱邊將頭仰高,一隻手則彷彿在標記音符一般,懸在半空中揮動;唱到快板節奏時,他緊握麥克風左右搖晃,用身體打著拍子。
唱出最後一個音時,隨著最後一個音落下,順勢將握著麥克風半舉的手用力往下一揮,彷彿是用全身在感受旋律、表現音樂。
僅僅是錄音,就已充分展現舞台魅力。
錄製好一首歌曲,兩位男子雙雙摘下耳機,稍作歇息。短髮男子一走出錄音間,便注意到站在外頭門邊的杜雲芊。
「妳…」
「哥,怎麼了?」長髮男子也跟著走出來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們的…」杜雲芊慌忙地鞠了個躬,匆匆賠了道歉,心裡只想趕緊逃離這個窘境。
「哎,妳不就是那個努力經營公司的小女生嗎?!」長髮男子認出她來。
「史蒂芬,你認識她?」短髮男子納悶地問。
「哥!你忘啦!前幾天要錄節目前,我們在Sosa大門口不小心撞到一個女生,不是嗎?就是她呀!」
「喔…」短髮男子淡淡地應了一聲。不是否定也不是肯定。
「我是純真年代的經紀人杜雲芊。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錄音了。我剛在樓下談完通告,順道上來看我們家藝人的。不小心走錯了房間。對不起,打擾了。」是啊,她可是堂堂的經紀人呢,怎麼能在這裡慌了手腳,豈不跟外面那些看到偶像就失去儀態的歌迷沒兩樣。
「喔,來探班的啊。不錯。藝人的確需要多多關心。」短髮男子難得開口多說幾句話。但語畢又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走到角落去拿自己的包包。
「妳說妳是來談通告的?我記得姚子奇不是正在錄專輯嗎?這麼快又要談下一張啦?」長髮男子感興趣地問道。
「呃…不是啦…不是子奇的專輯…」她停頓了一下,聲音越變越小聲。「是…是我的專輯…」
「誒,我以為妳只是經紀人,原來妳也是藝人呀!」
「沒…沒有啦,也是誤打誤撞…」她害臊地撥了撥頭髮。
「那以後有機會可以在音樂上切磋切磋囉!」長髮男子笑著說。
杜雲芊還來不及接話,後面就傳來一個聲音蓋過了她。
「丹尼斯,辛苦囉!!我帶了你最愛吃的…」杜雲芊轉身一看,說話的女孩綁著兩條馬尾,手上拎著一袋食物。
「咦?新來的工作人員?還是…金大哥新找的助理?」女孩瞪大眼睛瞧著她。
「芬芬,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不用買東西來給我…」短髮男子在角落低聲說道。雖然嘴巴上說的是拒絕的話,但沒有半點不悅或是責備。
女孩聽見他的聲音,便越過門邊的杜雲芊和長髮男子,開心地走進錄音室,將手上的袋子放到短髮男子的桌上。
「芬芬,這位是純真年代的經紀人,杜雲芊。」長髮男子見短髮男子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幫忙介紹。
「杜雲芊?純真年代? …雲芊…?」女孩反覆念來念去,像是在努力回想什麼似的。「啊…!我想起來了!!我知道妳!我聽阿奇提起過妳!!」
「妳好,我叫杜雲芊,請多多指教。」杜雲芊笑著向女孩伸出手。
「我叫林芬芬,跟丹尼斯還有史蒂芬一樣隸屬翱翔天際。很高興認識妳。」林芬芬也笑咪咪的伸手與杜雲芊相握。
「那麼,我還要去看我的藝人,就不打擾你們了。」杜雲芊輕輕鞠了個躬便轉身踏出錄音室。門板闔上的前一刻,她聽到林芬芬在背後大聲嚷著:「下次有機會一起喝個茶,聊聊天吧!」
杜雲芊回過頭,望著已關上的門,喃喃自語道:「她就是林芬芬呀…原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她跟丹尼斯雖然已經分手了,卻仍然維持著很友好的關係…」
念著念著,她的臉不知不覺地黯淡下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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