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天晚上,到頭來,她還是沒有給莊子明答覆。
莊子明帶她離開餐廳後,在附近找了個公園,讓她坐下來緩和情緒。待她平靜後,便幫她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家。
他只是靜靜地陪在她身邊,沒有說話,沒有過問任何關於前幾分鐘發生的事情。
自然,關於他的追求,他也沒有再提出來。
回到家後,她匆匆洗了個澡、換了睡衣便早早上床,但整個晚上都輾轉難眠。莊子明的表白與追求和楊竣凜的阻擋,交替著縈繞在她心頭。她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一直到凌晨兩三點才淺淺睡去。
隔天在家裡簡單用過午餐後,便打電話給劉君蕾,與她相約在東區一家咖啡廳。
她比約定的時間提早抵達,向店員要求了一個最隱密的位子。劉君蕾到時,她正盯著窗外的街景發愣,沒有注意到她。
「怎麼了?有心事?」劉君蕾的聲音將她拉回神,回過頭一看,她已經坐定位拿起菜單端詳。
「我來個卡布奇諾好了。妳呢?」
「黑咖啡。呃,我不要糖,但麻煩給我奶精。」將菜單遞還給店員時她補充道。
店員收起菜單離去後,劉君蕾靜靜端詳著她,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她在假日把她約出來的理由。她們倆雖然從一進公司就認識,交情極好,但除去蕭勻紅住院那陣子偶爾幫她帶資料去醫院不說,在假日碰面約會恐怕是頭一遭。蕭凌寒有什麼事想跟她聊,多半是利用午休時間邊吃飯邊說,再不就是下班後在公司附近的餐館小酌一杯。這回會特地在假日打電話約她出來喝下午茶,必定事有蹊蹺。
「妳跟莊子明怎麼了嗎?」劉君蕾開始猜測。莊子明向她表白的事,她事後有談起,幾次去外面吃午餐時,她也問過幾次最新發展。
「咦?」蕭凌寒驚訝地抬起頭看她。
「不是啊…」一看到她的表情,劉君蕾便明白非關莊子明。「那是…楊竣凜囉?」
她看得出來她一瞬間停止了呼吸。答案顯而易見。
「楊竣凜怎麼了嗎?」
「昨天晚上,莊子明帶我去南京東路上一家法式餐廳…」
「喔,南京東路…法式…普羅旺斯?」蕭凌寒有些不確定地點點頭。餐廳名字她沒有很深的印象,但她想應該就是這個名字吧。看來創意部的人應該是這家餐廳的老主顧。
「他帶妳去那裡?怎麼,他該不會跟你求婚了吧?」
「不是啦。他只是要問我有關交往的答覆。」
「喔,然後呢,妳答應了?」
她搖搖頭。
「我們在那家餐廳遇到了楊竣凜…」
「你遇到楊竣凜?」劉君蕾一手托著下巴思考了一下。「…喔…對,我記得他昨天晚上的確有說要去跟南京東路的客戶吃飯…」
店員端上她們點的咖啡,劉君蕾拿起來啜飲了一口。
「他說我不應該接受莊子明的追求…」
劉君蕾放下杯子,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楊竣凜說,我如果不喜歡他,就不應該委屈自己在這樣子的感情裡。他問我為什麼我不讓他關心我。他問我,有什麼是他給不起而莊子明可以的…」她越說聲音越沉越微弱。
劉君蕾不發一語地望著她,驚訝的神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理解而疼惜的眼神。
「我就知道…」她柔聲說道。語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蕭凌寒有些困惑地看著她已然頓悟的神情,不知道她所指為何。
「妳喜歡楊竣凜,對吧。」她用著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再簡單不過的答案。
劉君蕾一針見血地揭曉答案,蕭凌寒驚訝地無法言語,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
她以為這些年來,她將自己的感情隱藏得很好。她以為,只要她不說,沒有人會看出。
「別忘了,我是跟妳最近、最懂妳的人。」劉君蕾又像是能讀她的心,聽到此刻她內心的疑問一般,淡淡地補上一句。
「楊竣凜知道妳的心意了嗎?」
她搖了搖頭。但這並不是否定的意思。楊竣凜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情感,她無從而知。
「那妳想怎麼辦?」劉君蕾繼續問。語調依舊相當溫和。
「我不知道。」她脫口而出。
她還能怎麼辦呢?是啊,她是可以承認她喜歡楊竣凜。但是,然後呢?她承認自己的真心,對楊竣凜表白,就能改變他這一生只會愛她姐姐,不會再愛上另一個女人的事實嗎?
他就算知道她喜歡他,又如何呢?他以為他可以給她關懷、給她照護、給她家人般的情感,但她真正想要的,偏偏是他給不起的,他懂得嗎?
她能怎麼辦呢?
「凌寒…我知道妳在意的是什麼…可是妳姐姐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呀。妳因為顧忌她,而陷自己於痛苦,何必呢? 她已經是過去式了,而妳有的是現在跟未來呀。」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劉君蕾。她以為劉君蕾會勸她不要傻傻地投入這段不會有結果且注定苦澀的感情,她以為劉君蕾會說她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她當然知道姐姐已經不在世上,一切都已成過去,但是在楊竣凜心底,姐姐真的變成過去式了嗎?
✽ ✽ ✽
楊竣凜腦海中不時回響著蕭凌寒在普羅旺斯餐廳外的那番話。
「如果我說我要的是愛情,你有辦法給我嗎?」
這句話,像一記響亮的巴掌打在他愚昧的臉上。
面對這個質問,他找不到任何字句回應,他知道那一刻自己詞窮得非常愚蠢,但那是他當下唯一作得出的反應。
蕭勻紅走了以後,他早已認定自己再沒有辦法愛上另一個女人,他怎麼有能力給蕭凌寒愛情呢?
他知道蕭勻紅的離去帶給蕭凌寒跟蕭媽媽的痛苦和難過不亞於他,他沒有能力給蕭勻紅幸福,至少他想盡姐夫之責,給她們一些家人般的關懷。
但蕭凌寒要的原來不是這個。
蕭凌寒要的,偏偏是他最沒有能力給予的。
他該繼續扮演姐夫的角色嗎?他該繼續關心她嗎?
他眼睜睜看著蕭凌寒隨莊子明離去,沒有移動腳步再追上去。
因為他猶豫了。
追上去了他又能作什麼?如果他無法回應她的感情,他是不是應該為彼此留些距離?
他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麼立場和她接觸,他甚至不敢面對她。但好在蕭凌寒迴避他的姿態極明確,為他省去了這層煩惱。早在那場餐廳外的對峙發生之前,蕭凌寒就已經想盡辦法減少與楊竣凜接觸,那天過後,她更是用著極為明顯的態度迴避楊竣凜。楊竣凜迴避人的方式是消極的,想要避免與人接觸就乾脆什麼會議都不參加,封閉自己;但蕭凌寒不同,業務部與創意部的合作案,部長叫她當負責人,她照樣接下,照樣出席會議。在會議上,她可以正眼看著楊竣凜,悉聽他的批評指教,也可以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的看法,針鋒相對。但出了會議室,她絕對不會停下腳步看他一眼。
公事是公事,私人感情是私下的問題,她分得相當清楚。
四月一來臨,微星廣告又進入繁忙期,許多公司都開出大案子,期盼新產品能搭上暑期旺季大賺一筆。業務部與創意部的合作機會,自然也增多不少。好幾次會議結束後,楊竣凜出聲喊她想要與她談幾句話,她卻看也不看一眼,冷冷地叫莊子明或是于雁紅幫她處理。
「雁紅,楊部長有意見要說,妳幫我聽。我要先回辦公室趕案子了。」是她一貫的擋箭牌。
能跟楊竣凜說上話,于雁紅簡直是求之不得,自然是開心地接下這差事。而莊子明也總是很體恤地幫蕭凌寒擋下。
唯獨有一回,剛發薪水,業務部的同仁熱烈討論著要吃好料慰勞自己,招呼大夥兒去餐館。但與其用美食慰勞自己,蕭凌寒寧願吃便當省錢貼點家用,便脫隊一個人獨自去買便當,走回辦公大樓時,好巧不巧遇到同樣外出買午餐的楊竣凜。
她禮貌性地點了個頭致意就快步走向電梯口,無奈腳程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電梯門闔上。最後兩人終究搭同一班電梯,而且所有人都是要外出用餐,唯獨他們是回辦公室,整個電梯便只有他倆。
「吃便當?」楊竣凜率先打破沉默。
「嗯。」她雙眼緊盯著電梯抵達樓層的數字。
「巷口那家快餐店?」
「嗯。」
「怎麼不在那兒吃完再回來?邊吃邊趕報告嗎?」
「姐夫也一樣,不是嗎。」她口氣極為冷淡,尤其是姐夫二字,冷淡到他深切地感受到有道刻意建築出來的隔閡與彆扭。
「…凌寒…如果妳在意的話,可以不用叫我姐夫沒關係的…」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不是很肯定自己的論點是否正確。
她將視線移到他身上。這是這幾個月來,除了會議以外,她第一次對上他的眼神。
「為什麼?」她問。僅僅只有三個字,卻蘊含了好多意思。
「…」楊竣凜突然不知該回答她心中哪個問號。
電梯直達十三樓,中間沒有停靠任何一層樓。電梯門一打開,蕭凌寒便快步走出,待楊竣凜也踏出電梯後,她回過頭來,用著極為制式化的口吻說道:「楊部長,明天的會議,也請多多指教。」便將頭輕輕一甩,喀喀喀地踏著高跟鞋,走向業務部的辦公室。
楊竣凜根本什麼都不懂。重點壓根不在於她在意與否。
她可以不要叫他姐夫。
但是真正抹不掉、過不去的,不是那一聲「姐夫」,而是一直活在楊竣凜心中的姐姐呀。
✽ ✽ ✽
整個四月,案件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在人手短缺的狀況下,業務部部長便打散蕭凌寒和莊子明,讓他們各自負責不同案子。莊子明跟在她底下學習,也過了快半年,他確實已培養獨立承辦案子的能力。部長轉而要求蕭凌寒和莊子明兩人輪流帶于雁紅,小一些的案子就讓于雁紅協助莊子明,大案子就讓蕭凌寒帶于雁紅見習。
蕭凌寒和莊子明在辦公室雖然座位相鄰,但由於負責完全不同的案件,導致兩人在職場的交集瞬間減了不少,再加上一忙,加班的加班、外出跑業務的跑業務,莊子明遲遲找不到機會邀約,延續一個月前沒能聽到的答覆。
直到進入五月,委託案稍微少一些,莊子明才在千求萬拜託之下,取得蕭凌寒的首肯,同意帶他一起去拜會廠商。
兩人走出廠商的辦公大樓,蕭凌寒正準備招計程車回辦公室,包包裡的手機卻忽然震動了起來。拿出手機一看,是個沒見過的電話號碼,她猶豫了幾秒鐘才按下通話鍵,狐疑地應了一聲。
『小姐,您好,請問您是蕭勻紅的家人嗎?』一個陌生的女聲。
「是…」
『您好,我們這邊是林特印刷公司。』她依舊眉頭深鎖地握著手機,但緊繃的肩膀瞬間鬆緩不少。她還納悶怎麼現在還有人找姐姐找上她來,原來是姐姐的公司打來的。不過,姐姐也過世快一年了,公司又突然連繫家人,會是為了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們這兒有一份蕭秘書的私人文件,不知道您是否方便抽空過來領取?』
「私人文件?」
『是的。由於是私人物品,我們不便拆開來檢查,但應該是信件。』
「好的,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正巧印刷公司距離這兒並不遠,繞去那兒再回公司也算順路,她將手機塞回包包裡,走向馬路邊招攔計程車。
「子明,我要繞去別的地方,你先回公司。」一輛空車從遠方開過來,她高舉起手攔車,一邊對莊子明說道。
「沒關係,學姐,我也一起去吧。兩個人一起搭計程車比較省錢吧。」他笑著說。
計程車已經在兩人面前停下,蕭凌寒沒有時間和他多作爭辯,便默許讓他跟著上了車。轉達司機地址後,她斜靠著座位,一手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私人文件?信件?會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到現在才通知她們?
蕭勻紅的喪事辦完後,她親自去過一趟林特印刷公司向姐姐的上司簡述狀況,順便收拾姐姐放在辦公室的遺物。蕭勻紅開刀住院前就已經向公司遞出辭呈,放在公司的私人物品老早就整理得差不多,她那一趟去,也只是接收一些蕭勻紅漏掉的或是之前帶不完的東西。怎麼隔了一年又冒出一個私人文件?
她讓莊子明在大樓樓下等她,一到林特印刷的接待櫃台簡單說明來意後,總機小姐便從桌子底下取出一包牛皮紙袋。
「我們這一年來都沒有聘請新人,直到最近才招募了新的秘書,蕭秘書之前使用的位置才總算有人使用。這個牛皮紙袋被放在抽屜最底層,上面壓著一疊公司的報表,所以一直到最近才被發現。」總機小姐向她娓娓說明。
她接過牛皮紙袋,說了聲謝謝。離開林特印刷公司後,她邊走邊打開紙袋窺探了一下裡面究竟放了什麼。
裡頭有三個信封。
往公司的車上,莊子明問她那個牛皮紙袋是什麼,她輕聲回答,是姐姐寫的信。他又問她,是寫給誰的。
「我、我媽,還有一封是給楊部長的。」她平靜地回答,眼神盯著窗外快速流動的街景。
莊子明沒有再追問什麼。
她雙眼始終盯著窗外,全然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莊子明看著她的眼神惋惜中帶有一股憂慮之情。
車子即將駛達公司前,莊子明低聲問了一句。「妳不恨妳姐嗎?」
蕭凌寒像是忽然被人從後方拍了拍肩膀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有些驚慌地看著他。
「對不起,子明,你剛剛說什麼?」她皺著眉頭問。莊子明剛剛說的那個字是恨,還是想?她看著窗外出神,不敢肯定自己有沒有聽清楚莊子明問的話。
「學姐,妳沒有想過,如果妳姐沒有認識楊竣凜的話,你們或許會有機會嗎?」這回她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她的雙眼卻瞪得更大。
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她不否認,從見到楊竣凜的第一眼,就被他精明幹練、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所吸引。但她從來沒有思考過她跟他的可能性。
她從來就不敢妄想。
把姐姐寫的三封信都讀完,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
由於不確定姐姐信中寫了什麼,擔心事隔一年好不容易撫平的傷口會因為這封信中再次裂開,因此給媽媽和楊竣凜看之前,她先快速檢視了一遍內容。
拿到信的當天晚上,她就讀了姐姐寫給她和媽媽的信,楊竣凜的信則是在三天後,總算作好心理準備才打開來看。
- ※ ※
「寒寒,
這幾年來謝謝妳的照顧。
呵呵,妳一定想說,立場是不是反了?
常常有人會笑說我們兩個順序錯了,妳應該是姐姐,我才是妹妹。
其實妳真的比我成熟太多了。
我跟凜的事,讓同公司的妳費了不少心思。
我甚至還叫妳代替我還他訂婚戒指。
連這種爛差事,我自己作不了,都只能求助於妳,我真的是很沒用。
總是讓妳夾在我倆中間,為難妳了。
妳雖然是妹妹,卻比我更像長姐。
從小到大,妳從來不曾當個像樣的妹妹,跟我爭過什麼。
我走了之後,家裡也沒有人可以跟妳爭些什麼了。
想要的東西,就放手去爭取吧。
By 愛妳的姐姐」
「媽,
對不起,還沒能盡上什麼孝道就先離開妳。
從小到大,我總是愛向妳撒嬌,吵著要你買衣服買點心給我。
我記得妳常常唸我沒有作姐姐的樣子,老是搶在妹妹之前張口伸手…
老是給妳添麻煩…
對不起。
還有,謝謝您。
謝謝您生下我,扶養我長大成人。
這一生能當您的女兒,我非常的幸福。非常的滿足。
永遠愛妳的女兒,勻紅。」
這兩封信促使一串串溫熱的淚珠從蕭凌寒臉頰上滑落。
最後一封信卻讓她覺得像是喉頭哽噎,數度感到呼吸困難。
「凜,
好久不見。你…好嗎?
這封信到你的手上,就表示我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你是多久之後看到這封信的呢?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兩年,或者更長?
你…還在氣我把婚戒退還給你嗎?你一定是怨我的吧…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好受一些,就怨我吧…只是你要懂啊…我也不是甘願離開你的…如果已經明白無法陪你走向未來,我怎麼能佔去你的現在呢?
當被告知所剩日子不多時,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如此害怕死亡。我們懼怕的不是自己即將離開人世,而是捨不得離開那些愛我的人與我愛的人。
你知道我很怕孤獨的。你知道我最怕被留下一個人。
如果我不先推開你,你留在我身邊,我捨不得離開你怎麼辦?
我原先應該感謝神讓我遇見了你,我不想要到頭來因為你而恨祂。
所以,我選擇在我捨不得放下一切之前,擅自離開你、擅自退婚戒給你。
可是,你知道嗎…跟你斷絕音訊的這幾個禮拜,我每天都後悔自己選擇離開你,也常常埋怨老天為何要讓我遇見你。如果我們不曾相識、相愛,我就不會那麼捨不得這個世界…
但是,我也反覆問過自己好多遍,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想,我還是希望能夠跟你相識、相戀…即便明白這份幸福將會提早畫下句點,即便明白我將會為了離開你而傷心難過,即便明白得到的終將失去…我還是想要遇見你。我寧願忍受分離的痛苦,也不要生命中從來不曾有你的存在、不曾有過那些和你一起渡過的種種快樂與幸福。畢竟,這短暫的一生中,能夠遇見你,是我最大的福氣。雖然只有短短兩年,你帶給我的一切,已經非常非常足夠了。
對不起,沒能陪你走向幸福的終點。
答應我,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好好的、幸福快樂的度過每一天,好嗎?
紅」
她將信紙仔仔細細地照著原先的紋路摺好,再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
莊子明問她,恨不恨姐姐。
莊子明果然不夠懂她。
她怎麼可能怨恨姐姐呢?
她從來沒有恨過姐姐。
真要說的話,她恨的也是姐姐不在世上這件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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